坐在摩托車的后座,李霄蕓習慣性地向右邊的稻田眺望。微風拂過青色的稻浪,也拂過她淌滿汗水的臉頰,她月牙般的眼睛含著笑、閃著光,欣賞著眼前如詩如畫的景色---
一望無際的稻田在道路右邊像畫卷一樣徐徐展開,3月的季節里,數十架植保無人機在廣闊的田地上空盤旋,星星點點的液體反射著七彩的陽光,從空中自由降落到大地的懷抱。秧苗們肆意吸收著身邊的營養,一節一節努力向上生長。在這鋪展的綠色之中,你時常能看到幾個黃色的尖尖顯現、消失、又顯現,就如同正在辛勤收獲蘑菇的馬里奧。將眼光聚焦,一張張親切又樸實的臉龐映入眼簾。“蕓妞,你又來地里忙活啦!”一聲吆喝乘著風的翅膀來到霄蕓耳邊,張伯熱情地向霄蕓揮了揮手。
張伯是從小看著霄蕓長大的鄰居,也是霄蕓畢業回村后第一個支持她的人,她很感激張伯的這份信任,而現在的她也能很驕傲地說:自己終于守護住了這份信任。
看著張伯的身影,兩年前的回憶又不斷攀上時光的藤蔓,回到她的腦海…
“爸,您最近身體怎樣呀?”
“這段時間稻子收割,我和你媽媽啊每天從早忙到晚,累啊。”
“那您沒有找別人來一起幫幫忙嗎?”
“現在村子里哪還有有空的人,大人們都在忙著收割,年輕人不是出去打工,就是不會種地。小孩子苦啊,沒人看著,這么熱的天氣,戴個竹帽跟著爺爺奶奶就坐在太陽底下曬一天。幾天下來,你看看都曬成啥樣了。霄霄啊,我看新聞里說人家很多年輕人大學畢業以后都回村來建設家鄉了,你不是正好學這個相關的專業嗎?有沒有想過…”
每次跟父親打視頻,父親總會說到這件事。從父親口中了解到的家鄉,已經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村里的年輕人大部分選擇外出,而留在家鄉的都是老人和孩子,每次一到農忙的季節,不說每家每戶的收入都不高,就是這大體力的農活,也把人累的夠嗆。而這時,她的腦海里也總會浮現出課堂上講過的農業機械化和自動化相關知識,“如果真能把這項技術在村里推廣,那這肯定能減少村民們很多負擔,同時也能增加他們的收入。”霄蕓在心底想。
“2014年,總書記到鎮江視察,鼓勵農業專家趙亞夫把他的科研成果寫在大地上…”電視主持人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把科研成果寫在大地上”的話語一下子擊中霄蕓,擊碎了許許多多的糾結與掙扎,記憶深處的感動又重新進入心底,慎重考慮過后,“爸,我決定了,畢業之后我就回到村里去。”
六月是收獲的季節,也是播種的季節。霄蕓參加完畢業典禮后,提著行李就直奔大蕓村。因為她知道,早稻的收割時間在六月下旬到七月,而晚稻的播種時間也是。她要趁著這個時間回來看看村里的情況,有機會也向村民們介紹自己新的想法。
收割時期村里的樣態和父親電話里說的一模一樣,大人們伴著朝陽出發,踏著星光歸家。孩子們由于無人看管,也屁顛屁顛跟在大人身后,皮膚都已經曬得黝黑。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調研之后,霄蕓開始走訪村里的家家戶戶,跟他們聊聊村里的發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想法。起初聊得都挺好的,雖然每當說到霄蕓要留在村里時,大家總是勸說霄蕓“讀了這么多書,怎么又回到村里來呢?”,而霄蕓只是微笑,然后說:“咱們村里可好了呢,年輕人大有可為呀”。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村里有一部分居民都已經同意加入農民專業合作社,霄蕓也為這樣一幅景象而開心。
然而,當霄蕓將土地集中,想要運用機械化的服務來進行農業生產時,村民們卻又一同來到田野,農機工作不得不停止。
“劉伯伯,您這是干什么呀?咱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什么說好了,我以為你只是說著玩玩,沒想到你還來真的。你在外面讀了這么多年書,你哪里懂怎么種地啊?這機器種出來的東西能和人種出來的相比嗎?你快停下,別把我的地給弄壞了。”劉伯伯憤怒地說。
“這要是每天用機器,我們要付給他錢不說,自己也沒有了收入,要這機器何必呢?”潘奶奶也站了出來。
“爺爺奶奶,您們先冷靜一下。咱們村本身田地就多,每次一到收割的季節,大家都忙活不過來,小孩也沒有人帶。現在很多地區都在推行這個農業機械化,讓機器去代替農民來勞作,不僅成本更低,效率更高,質量也更好,您們每天看新聞肯定對這些也有了解。而且啊,就算我們實行了農業機械化,那機器自己也不會操作,也需要我們人來操作啊,所以,機器肯定是沒辦法搶走大家飯碗的,大家不要擔心!”霄蕓用盡全身力氣大聲說,想要以此鎮住大家的情緒。
“我們都是農民,不認識幾個字,你問問在這里的人,有幾個會操作這個機器啊,再說了,機器種出來質量好不好不是你說了算的,到時候種出來質量不行,那不是浪費我們種糧的時間嗎?”
“就是啊”
“霄蕓你看看,這干得確實不合適。”
……
大家七嘴八舌的話語在風中回響。
“爺爺奶奶們,請聽我說,現在咱們這么說誰也不信誰。您們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證明給您們看。如果這次成功了,大家也能看到它的好處。如果它沒成功,那大家的損失,我來承擔,您們覺得怎么樣?”霄蕓一邊努力從質疑聲中堅定,一邊扯大嗓門對大家說。
“蕓妞都這么說了,大伙兒也就別為難她的。這東西如果真的做好了,那不是給咱們賺了錢又減輕了很多負擔嗎?咱也不能總是守著舊東西,也要與時俱進啊。我支持蕓妞。”張伯走到霄蕓身旁,對著大家說。
大家一時間安靜下來。“老王,你呢?”張伯看著王伯伯說。
“你都這么說了,那我看在你和老李的面子上,也不好再說什么啊。”
張伯的支持讓大家的擔憂逐漸平息,傍晚來臨時,大家也逐漸散去。
傍晚的天空總是如此美麗,像打翻的顏料盤一樣豐富多彩。然而站在這廣闊的天空之下,霄蕓卻覺得自身無比渺小。在經歷了剛剛的爭吵后,她也有一點泄氣。張伯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膀說:“姑娘,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然后就用盡自己全部的力氣去做,你還這么年輕,未來有無限可能呢!張伯支持你。“眼淚在她的眼眶里打轉,霄蕓一把抱住張伯,輕聲說了句:謝謝。
在這之后,她幾乎都待在合作社里加班加點、努力工作。為了讓村民們更加了解合作社,她每天都到村子里和大家報告合作社的日常情況,還邀請自己的朋友、專家專門來村里給大家培訓,讓大家了解更多有關合作社、機械化種植的知識。同時也帶領大家在合作社里一起工作,領取工資,漸漸地,村民們對合作社的接受度也越來越高。
半年的時間過去了,村里糧食的產量相比之前翻了一番,人們的生活更輕松了,收入也增多了。從前許多觀望的村民也逐漸加入到合作社中來,霄蕓也漸漸獲得了村民們的認可。
春天總是一年之中最生機勃勃的季節,在這充滿生命力的三月,一切都剛剛好。霄蕓坐在車后座,雙手呈喇叭狀放在嘴邊,大聲回復張伯:“是啊,因為地里有屬于我的廣闊舞臺!”微風帶著幸福飄向遠方,霄蕓在心底輕聲說:“還好我做出了這個決定。”
2023年,在全國兩會江蘇代表團審議會上,習總書記在江蘇鎮江“新農人”魏巧同志匯報后說:“我們現在推進鄉村振興,需要大量的人才和優質勞動力。我們的年輕人、知識分子也要雙向流動。”糧食問題是國家安全的底線問題,將飯碗牢牢抓在中國人自己的手里,是新時代新青年需要擔當的新任務。讓青春之花在祖國的大地上燦爛盛放,讓青春之筆在祖國的大地上綴滿華章,致敬新時代的“新農人”!